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,夯實中華文化認同基石
2020-10-07 09:02:39 來源:光明日報
1
聽新聞

“倪萍姐,我聽說山東人愛說倒裝句。你是山東人你覺得嗎?”

“沒有吧,我覺得。”

最近,央視主持人康輝跟倪萍討論山東方言倒裝句的小視頻引起關注,這也是網上的一個熱點話題。山東人在“拉呱”(聊天)時會不自覺地使用倒裝句,透露出濃濃的人情味和鄉土情。有人認為,這種倒裝句先把主題和觀點表達出來,體現山東人的直爽;也有人認為,這種倒裝句其實是一種省略化的懸疑句。那么,除了倒裝句,山東方言還有哪些獨特的魅力呢?

杜甫詩云:“岱宗夫如何,齊魯青未了。”一方水土既養一方人,也養一方音。作為孔孟故里和諸子搖籃的山東,在中國文化發展史中的角色決定了齊魯方言對塑造漢語的重大貢獻。早在西漢,山東境內就存在齊、魯、東齊三個方言區。李榮等編《中國語言地圖集》將山東方言分為冀魯官話、中原官話、膠遼官話三個區。錢曾怡根據古知、莊、章三組字今聲母的異同,把山東方言分為東西兩區。現代山東方言屬于官話,在語音、詞匯、語法上很具地域特色,是一個巨大的語言寶藏。

1.直抒胸臆的詞匯

一提起山東方言,多數人常會想到“俺”。確實,在山東方言里,“俺”是最常用的第一人稱代詞,兼指單、復數;“咱”多是第一人稱的復數;“恁”是第二人稱代詞,兼指單、復數。在詞綴方面,“大”作為尊稱的前綴用得相當普遍,地道的濟南人不叫“阿姨”,而是叫“大姨”,此外還有“大嬸子”“大妹子”等。

山東方言更常見的是一些“子”綴詞。例如,郯城方言里的“馃子”(點心),“對子”(對聯),“牙花子”(牙床);諸城方言里的“胰子”(香皂),“電棒子”(手電),玍古蛋子(小氣鬼)等。泰安方言中一些單音量詞也常加“子”綴,如“刮了一陣子風”“串了兩門子親戚”。

另外,山東方言的動詞常加“巴”“打”“悠”“拉”“古”“棱”等后綴,如“洗巴”“踢打”“扒拉”“撲棱”;形容詞加上“拉吧唧”“不拉唧”等表示貶義,如“傻拉吧唧”“黑不拉唧”等;魯西如菏澤、聊城、濟寧等地還常用“哩慌”,如“熱哩慌”“累哩慌”。

山東方言中的單音節形容詞,其比較級和最高級在語法上很有特點。濟南方言里,“長”“短”“深”“淺”等有正反義對立的單音節形容詞重疊,分別加前綴“老”“精”“溜”“棱”等,構成“XAA的”式,表示程度的加深,如“老厚厚的”“精細細的”“溜薄薄的”。諸城方言則常用“大AA”和“精BB”式,如“大長長”“大胖胖”“精細細”“精瘦瘦”。煙臺方言中,副詞“挺”和“真”常用來表示形容詞程度,有些詞的比較級用原級“B”加修飾成分“A”構成,而最高級則需重復“ABAB”加輕聲“的”,如“香—噴香—噴香噴香的”“黑—黢黑—黢黑黢黑的”。

2.異曲同工的句式

關于比較句式,普通話常用“比”,臨沂沂水用“被”,如“他被你大多少?”“全莊里沒被他富的了”。表示一方不如另一方時,臨沂各地常說“不跟”“不給”“不掩”“不趕”“不被”,如“這種花兒不跟那種香”“你不被他的心眼子多”。山東方言在平比句中常用“一般”“樣”“一樣”,如“你和他一般高”。在表示超過的比較句中,李榮指出青島、煙臺、濰坊、淄博等很多地區常用“起”字,語序與普通話不同,如“一天熱起一天”(一天比一天熱),“他不高起我”(他不比我高),“全班兒沒聰明起他”(全班沒有比他再聰明的了),“我不知道起你?”(我不比你知道嗎?)。多個事物或物體相比時,普通話用“最”,泰安方言更多用“數”,還常在“數”前加“頂”字,以加強語氣,如“俺班里數他大”“俺班里頂數他大”。此外,還有“伴”字差比句和“照”字差比句,如萊蕪話中“這現在伴那霎里強多了”(現在比以前強多了),“恁姐姐照子你差遠咧”(你姐姐比你差遠了)。

山東方言中被動句式的表達也與眾不同,表示被動的介詞是“叫”,被動句也稱作“叫字句”。“叫字句”的語法結構變化多端,卻是同一個意思,一般來說有四種形式,例如“他的手叫刀割破了”“他的手叫刀給割破了”“他的手叫割破了”“他的手叫給割破了”。

在一些問句如反復問句方面,山東方言常在一個特殊位置加上否定詞。煙臺、威海方言常在開頭加上“是不”“是沒”,如“是不想家?”(想家不想家),“是沒將媳婦?”(有沒有娶媳婦?);而泰安方言常在結尾加上“不”“沒”,如“你過晌午去不?”(你下午去不去?),“你聽見了(啊)沒?”(你聽見沒聽見?)

山東方言還有一些特殊句式。如“家走”“家去”結構,是“往家走”“到家里去”的縮略語。普通話表示動作起始的補語“開”一般只能放在動詞和賓詞之間,構成“動詞+開+賓語+了”的結構,如“下開雨了”。但山東方言除了同樣用法外,更經常把“開”字放在賓語之后,例如臨沂、諸城等地常說“下雨開了”“天刮風開了”“他又喝酒開了”。山東方言在表達主體感受的程度時有些特殊的語序,泰安方言常用“崗+感受+來”“喬+感受+得吭”結構,表示“很”“非常”,如“崗頭疼來”“崗眼暈來”“我喬凍得吭”“我喬餓得吭”。

3.時空交融的脈絡

方言處于歷史與現實、時間與空間的交匯點上,世世代代的居民在生產生活中對方言不斷融合和加工?,F代山東方言直接源自明清,在《金瓶梅》《水滸傳》《醒世姻緣傳》《聊齋俚曲》等明清通俗文學作品中可以看到大量山東方言的運用。當然,空間上的人口流動,尤其是移民對山東方言發展和擴散的影響是毋庸置疑的。張樹錚指出,京杭大運河沿線南北商人群體對山東方言有所影響,如山東運河流域及其鄰近方言中存在著一個助詞“可/呵”,相當于普通話的“……的時候”或“……以后”,調查發現河北運河流域的大部分方言點也基本存在。周振鶴、游汝杰在《方言與中國文化》中特別強調了移民對各地方言的塑造作用。冀魯官話、中原官話、膠遼官話顯示出山東方言與鄰近省份方言的交融重疊狀態,背后是歷代移民群體促成的。清朝初年,山東、河南等地的流民由于戰亂、自然災害等自發地“泛海”或“闖關”進入東北或“關外”,對現代東北、內蒙古等地方言的形成也產生一定影響。

漢語方言是鄉土中國的重要元素,一種方言就是一個情感紐帶和文化世界??梢哉f,普通話、漢語方言和民族語言共同奠定了中華民族命運共同體的文化根基。新時代,我們應在科學保護各地區、各民族語言文化的過程中發掘那些振奮人心、團結奮斗的力量,最終匯聚到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浩蕩干流中來,澤被神州,“把愛我中華的種子埋入每個青少年的心靈深處”,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,夯實中華文化認同基石,共享偉大復興的幸福和榮光。

作者:黃修志(魯東大學文學院教授)閆曉涵(魯東大學文學院本科生)

責編:

精彩推送